清晨六点的温泉体育馆总被薄雾笼着，玻璃穹顶折射的金色晨光落在波光粼粼的水面，像撒了把碎金。老周裹着浴袍站在浅水区边缘，看几个年轻人踩水跑过，溅起的水珠沾湿他裤脚。“小张，今儿水温调高没？”他回头问值班员，声音带着熟悉的沙哑。

小张正调试音响，头也不抬：“叔，按您说的，37度恒温。今早瑜伽课，王老师要加轻音乐。”话音未落，《卡农》如溪水漫过鹅卵石般流淌。老周笑了，脱掉浴袍，慢慢走进水里——水温刚好，不烫不凉，像母亲怀抱。

十年前，老周因车祸落腰伤，医生嘱康复训练，他却怕冷，冬天不愿出门。直到女儿带他来这新建的温泉体育馆，他才懂运动竟能这般舒服。泳池分三层：浅水区刚没膝，适合散步做操；中水区及腰，适配慢跑太极；深水区两米深，水温更高如温泉池。老周最爱在中水区跑步，水流轻托身体，每一步都似踩云端。

“老周，今儿来得早啊！”穿粉色泳衣的大姐游过来，举着保温杯，“我带了红枣茶，给你倒一杯？”老周摆手：“刚喝完中药。”大姐叹气：“腰伤还没好利索？上次王老师教的太极练得咋样？”老周拍拍腰：“好多了，昨儿爬楼梯都不疼。”大姐笑着拍他肩：“这就对！坚持就是胜利！”

八点，瑜伽课开始。王老师赤脚踩浮板走在水面，双手合十：“各位学员，今日课程是‘水韵瑜伽’，请随我节奏，感受水的流动……”音乐变舒缓，学员们站起身随动作伸展。老周坐池边台阶，看大家如水草扭动，忽忆起年轻时在工厂篮球场的模样——满身大汗却畅快至极。

“老周，不去试试？”大姐递瑜伽垫，“王老师说你能坐水里做，不累。”老周犹豫接垫，走到中水区铺开，盘腿坐下。王老师调整他姿势：“腰挺直，肩放松，想象自己是条鱼，在水里自由自在……”老周照做，腰痛竟减了几分，呼吸也顺畅起来。

中午，体育馆热闹起来：孩子在浅水区玩水枪，笑声如银铃；年轻人在深水区游泳，水花四溅；老年人在桑拿房聊天，烟雾中笑声阵阵。老周坐休息区沙发，喝红枣茶看眼前景，心里暖烘烘。他摸药瓶，想起医生的话：“要多运动，别太累。”这里恰好满足——既能运动，又能放松，还能结交朋友。

傍晚雨至，顶棚自动关闭成温室。老周站窗边看雨丝斜飘进水池，打起小漩涡。“真美。”他喃喃。大姐凑过来：“每次下雨我都爱站这儿看。你说没这体育馆，咱们上哪儿运动？”老周未答，望向窗外——十年前他以为要坐轮椅，如今却能轻松爬三楼，甚至帮女儿搬东西。

“叮——”手机震，是女儿短信：“爸，今晚回家吃红烧肉？”老周笑回：“好，游完最后五百米就走。”他转身走向泳池，脱浴袍走进水里。水温依旧适意，像春日风、夏日雨、秋日光、冬日炉。

当他开始跑步，水花溅满脸。他抹把脸继续跑，心里念着：明儿，还得来。